一

几年前访韦彦铎先生、见城隍殿已成废墟，说拆了修步行街。伫立多时，感慨系之。拆了在历史文化意义上重要性仅次于县衙的文物，想必有宏图壮举。前年回乡，行装甫卸，就去观光这一老城新景。果然街面开门，新屋俨然，层楼挺拔，街头装潢精细夺目。两侧底层清一色店面，钢卷帘耀眼。上部，似“共饼印”印出的楼房，必是店家住所。街口有小广场，设多级台阶；两侧界墙由若干等高同宽、相互分离的短墙组成；似断还续、如无却有，设计聪明灵巧，匠心独运。加上石凳、花木、碧草，与一般商业街比，的确大有新气象。但从总体规划设计、建筑风格、街心路面、美术装潢及现代城市理念等方面看，似还存在可供研究的问题；最可惜的是：拆了城隍殿全部和老县府绝大部分这两大难以再生的非物质加物质文化资源。它们原是天台作为省级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要地标和历史文化象征。这样一条步行街何处不能建？花如此大代价值吗？困惑之余提三点补救措施供各方参考：一、分步骤分阶段改造民主路危旧房，恢复城隍巷旧名，建成第二条步行街，使之成为旅游胜地；二、在其北端建城隍殿戏台，附近建城隍殿小吃城，汇集各种天台传统小吃、茶食，适当包括时尚餐饮；三、在其南端老县堂礼堂附近，建老县堂多功能会展中心，包括现代化影厅，设餐馆其中，为在其间举行活动的人民服务，以“老县堂会展中心”命名。所有这些建筑，尽量吸取天台民间传统元素，使其风格与具有1800年历史的文化古城相匹配，但不要宫殿式，因为天台本来就没有宫殿。

二

城隍为什么重要？作为神，它出现于国人头脑时，孔子和佛祖都尚未出生。两字最先见于《周易·泰卦》：“城复于隍”，指城墙倒在濠里；濠即护城河，就是隍。古人对此极重视。《周礼·郊特性》载：“天子大蜡八……祭坊与水庸。”是说每逢腊月，天子要合祭八种神。包括：坊，指坝；水，指濠；庸，指城。天子祷辞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即请土神让土回到堤坝和城墙去；水神让水回到壕沟去；保证农牧业生产和百姓用水安全、防御工事坚固。物神崇拜固然是迷信，那是几千年之前科学很不发达的古代，但天子关心国计民生没有错。孔子还在整理《易》与《礼》等周代典籍时，周天子早已奉城隍的神明而顶礼膜拜了。可见城隍神在我国历史文化中，资历有多么悠久，地位又有多么重要。

今天，天台的城隍殿拆光了，新屋也盖了，还提它干什么？难道要大家回归迷信吗？要盖影院、戏台，何必非要打它的招牌不可呢？

《中华工商时报》载武秀波一文说：“谈到历史，加拿大人在我们面前现出惊人且罕见的谦虚，并会说，和中国比，他们没有历史。言语之间，短暂的历史似乎是他们隐隐的痛。”我们天台人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对古物，不论祠堂、庙宇、石牌坊、旧街道……连山上凿的“万松径”三个摩崖石刻，说拆就拆，说毁就毁，几百年上千年的文物转眼间烟消云散，就不想想这些都是城市的记忆。人失去记忆变白痴，城市失去记忆，“历史文化名城”何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