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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作家陈志林小说《姑奶奶的那罈老酒》连载之5

2016-10-12 本站作者 【 字体:

   
作者:陈志林
 
     编者按:
府衙千金强嫁酒坊掌门,绝色姑奶怒取将军首级,痴情郎君饮恨跳崖自尽,爱国之子突袭英国军舰,失踪花旦影现钟家墓地,逃婚鸳鸯走进雪域高原,酿酒者不得不知的酒德,饮酒者不得不知的酒技。泸州作家陈志林的长篇小说《姑奶奶的那罈老酒》最近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深受读者好评。这是中国第二部关于酒商的家史、奋斗史、悲壮史……,也是酒城泸州的第一部关于酒商的家史、奋斗史、悲壮史。为了大力弘扬泸州酒文化,讲好酒城故事,经作者特别授权,由天机www.zgtianji.com、川南经济网www.chuannane.com两家网站连载,希望您能喜欢。

第五章
 
      端午节龙舟赛,“洪春花曲坊”一举夺魁,“舒聚源”得了第二名,“天成生”第三。说实话,温老板对龙舟竞赛的夺魁并不介意,不过就是一场比赛,年年都举行,只是今年的比赛规模更宏大一些罢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钟国盛别出心裁地在龙舟上,让自家小女打出“洪春花曲”酒旗,抓住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说,还为自家做了一个绝妙的宣传。这“洪春花曲坊”龙舟赛不仅拔了头筹不说,而且洪春花曲酒也还立时扬名,可真有他钟国盛啊!他暗暗佩服钟国盛的同时,又隐隐地有些不安,仿佛感觉到自家在泸州酒业中龙头老大的地位有些晃动。
     更让他气恼的是,龙翔竟然不在自家龙舟上呐喊助威,偏偏跑到钟家的龙舟上显摆,这让满城的百姓和泸州的商会们怎么看,倒像是我温家巴结他钟家似的。越想越自悲,唉,人为年轻呐,在商会举办的龙舟赛庆典宴席上,他心不在焉地勉强将场面应付过去,席面散后,戏班子敲锣打鼓将戏场子拉开,众人高高兴兴看戏,他却推说不胜酒力,由徒弟陪着回家去了。
     再说那“天成生”的老板,心里也是憋着一股闷气,左思右想,总不是滋味,平日里他与钟国盛没什么来往,虽然听说钟国盛的“洪春花曲坊”蒸蒸日上,但他一直也没怎么将“洪春花曲坊”放在眼里。心想,一个没有多少年头的酒坊,比起这么多有历史、有名号的“天成生”、“舒聚源”、“荣和春”、“永盛烧坊”、“太和春烧坊”等相比,还不是小字辈?难道可以说还能超过我“天成生”吗?但说来说去,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洪春花曲坊”今天却来了个精彩亮相,一下子引起了全城的轰动,这钟国盛真有两下子!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来我是小看他了。
     酒席宴上,“天成生”老板的目光,不时瞅向这个后来居上的“洪春花曲坊”老板钟国盛,他暗暗较劲:“从今往后可不要掉以轻心啊!这酒城龙头老大的地位万万丢不得。”“荣和春”、 “太和春烧坊”和“永盛烧坊”的老板都先后向钟国盛敬了酒,彼此互为祝贺,气氛更显和悦。
    对于这次龙舟盛会,这钟国盛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出自家酒坊的旗号,招徕满城关注的目光,尤其是酒城商会的瞩目,无异于为“洪春花曲坊”日后的发展开辟了一条广阔的通道。而且,他还事先叫徒弟们准备了十大罈洪春花曲,酒宴开始之前就搬到了宴会厅。整个酒席宴上,商会各界、社会贤达、知名人士均可尽情品尝洪春花曲,都被“入口浓香,酒味醇和,回味甜净,饮后清爽”的独特风格所折服,人们赞不绝口。来自川西平原一个颇有声望的商会会长,还挥毫泼墨,为洪春花曲题字一幅:“开缸香十里,佳酿美名扬。”众宾客推杯换盏,畅叙酒业发展历史,酒酣耳热,好不热闹。
    这钟国盛一下子成了酒城商会的中心人物。酒席宴中,不时有人过来给他敬酒,竟还有人当着众人的面,要给他的小女说媒,非要结成儿女亲家不可,都让钟国盛以女儿还小推辞了。
     温老板回到家里后,就让下人将龙翔找来,家人告知,龙翔去了洪春花。温老板摇头叹了口气,径自回到房里抽闷烟。不惯抽烟的他被烟呛出了泪水,痛心的夫人在旁边,责怪他自作自受。忍不住性子的他,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颇不是滋味。脑子里不时浮现出“洪春花曲”那面鲜艳的彩旗和钟国盛志得意满的面孔,想着想着,他的头开始发沉,眼皮发涩,睡意不知不觉地向他袭来。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下人和龙翔说话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龙翔推门进来,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喊了一声“父亲”,就低下头不敢做声。温老板条件反射地坐起来,目光直视着他的宝贝儿子,沉声问道:“说说你今天干的好事!”
    “我……我……我不过就是帮了玉禅一下。”龙翔稍微将头抬起来,但还是不敢回应父亲的目光。
    “说得多好听呀,我的宝贝儿子,不过是帮了另一酒坊的小女儿一下,哼!有意思……”温老板语带讥讽,目光中又多了一层寒意。
     “父亲,真是这样的……”龙翔急着解释。
     “玉禅家的酒真的很好喝,父亲不是也曾经夸奖过么?可玉禅家的酒起步晚,有些商号还不怎么认她家的酒,孩儿不过是帮着他们乍一下墙子而已。”龙翔诚恳道。
     “什么乍墙子?干我们这一行,都不能说同行的不是,你知道你们这一闹,引起了多大的轰动?洪春花曲一夜扬名酒城!与我们“舒聚源”也是平起平坐了!”温老板语气生硬,目光直逼龙翔道。
     “孩儿到觉着这是好事呢,父亲不是说竞争乃商家常事?只要是正当的竞争就是合理的,不应该反对!每个商家都有宣传自己的权利!再说,洪春花发展起来,对我们“舒聚源”也是有好处的……”龙翔据理力争,一反刚才进门时的胆怯。
     “哦,对我们也有好处?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温老板没有想到儿子会有这样一番言辞,他的目光犀利,但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龙翔见状,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声音也有了底气:“是这样的,洪春花曲有了知名度,我们就更有知名度,他的烤酒师,只不过是我们“舒聚源”的学徒而已,它永远是我们温家的嫡传,洪春花曲好,可我们自然舒聚源曲就更好,历来与狼共舞的人是不会被狼吃掉的,只有与狼同枕的人才会被狼所所害,如今洪春花曲的雄起,那我们舒聚源决不能等闲视之,必然又要上升了一个高度,从容面对,不断加压、创新、相反,我们还应该感谢洪春花曲才是啊,父亲……”
     听儿子道出这样一番言论,温老板的心先是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不禁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久经沙场的人竟陷在泥潭里走不出来,倒是儿子的一番见识令自己醍醐灌顶。脸上的愁容一时间舒展开来,他望着儿子笑道:“言之有理,有压力才有动力呀,书中自有藏金屋哇,为父要躺一会儿。”
     酒城的各大酒坊,都随着日光的流逝而向前发展着。这期间,“洪春花曲坊”的规模越来越大,招牌越来越亮,他们酿造的浓香型曲酒越来越受到酒城商户和百姓的好评。而钟国盛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他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又坚持了几年,决定由大儿子泰山来鼎立门户。
     又是一年七月鹊桥会,月亮像织女手中的纺锤斜斜地挂在天空,将它的清辉毫不保留地洒向人间。满天繁星静谧地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像是无数双眼睛在俯瞰着大地。夜色宁静,孩子们也都躲在葡萄架下,想聆听牛郎织女说话。
     酒城人家,都有七夕日在葡萄架下聊天的习俗,大户人家尤甚。他们在葡萄架下摆上一张长条几案,几案上摆满点心和水果,自然少不了酒城自酿的美酒。一家老小围着几案坐着,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由年长的老者将那年年都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再讲一遍,儿孙们谁也不能插嘴,都静静地听着。虽然这个故事都耳熟能详了,但每次听完,总有一些孩子还是要发出感慨,然后就会把脸朝向天空,一脸沉思的样子,他们是在找那跨越银河相会在鹊桥上的牛郎织女,多么希望自己真的能看见牛郎织女啊。庭院里红红的灯笼映照着他们安详宁静的面容,整个夜晚显得那样美好和谐。
     这一天,温家照例也是在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温家的小儿子此时也已长成少年郎了,虽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可是心事重重。与此同时,温夫人更是心事重重:“天上的牛郎和织女虽说一年只相会一次,可道不尽的亲热话,诉不尽的衷肠,而牛高马大的龙翔如今还是孤身一人,这孩子将一颗心都拴在钟家玉禅身上,可是郎有情妹无义,说了多少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有那模样俊俏的,也有那人才出众的,自家的龙翔都看不在眼里,唉……”
     其实,龙翔也一直想找时机,让父母亲大人托人去玉禅家说媒,可他分明感觉到玉禅妹妹对自己并没有那份心思。于是,当父母要请媒人上门去的时候,他总是竭力阻拦,这样耽搁至今,钟家的玉禅仍然是钟家的玉禅。
    这边温家夫人和龙翔为婚事触动心思一筹莫展,那边钟家祠堂里正在举行第二十八代祭祖大会。只见祠堂里红烛高照,香烟缭绕,祖宗牌位肃立在供桌上,面前摆满了供果等祭品,一派庄严肃穆。
     钟国盛年事已高,无力执掌“洪春花曲坊”,正式淡出江湖。一直跟随着父亲为“洪春花曲坊”尽心竭力、年富力强的钟泰山被推选为第36任族长、第二代红春花曲掌门人。此时的钟泰山越发稳重老成,对“洪春花曲坊”里的事情任劳任怨,办事公允,且为人正直,深受钟家老幼及“洪春花曲坊”里的师傅、徒弟们尊敬,钟国盛对这个办事干练而又对钟家忠心耿耿的大儿子很是放心。自从钟泰山执掌了“洪春花曲坊”里的大小一应事情后,钟国盛开始还多少有些不放心,借着出来转转常到“洪春花曲坊”去看看,这里闻闻,那里摸摸,眼看粮糟,鼻闻酸度,手摸湿度,几分钟就能精确判断出配料是否达到最佳效果。几次三番后,酒坊里的一切都颇令他满意,而他的大儿子泰山身先士卒,整日忙碌在酒坊里,上下调度有方,把个“洪春花曲坊”管理得井井有序,许多商号都来与“洪春花曲坊”合作,甚至外地的客商来此购酒的也大大增加。每当他坐在码头上,看见从怀德和潮河扬帆而至的大小船帆,就思潮起伏,浮想联翩。这些来船,大都运来的是高粱与杂货,运走的大部分是钟家的酒,纤夫们那“坑哟坑哟”的号子声,不知送走了多少个太阳和月亮、迎来了多少个春天与寒冬。如果姑奶奶还活着,不知她要藏下多少罐酒,勾调出多少罈好酒来。
    望着那云雾升腾的烟囱,和随风飘过来的阵阵酒香,他的心豁然开朗,不善动情的眉头一下子被打开,那微平的嘴角,不经意间漾起了一丝微笑,他不由自主地深深地缓了一口气。这船来人往的码头,不知又富了多少人家,这势头比我钟国盛打拼的时候还要好勒!他虽然一刻也放不下“洪春花曲坊”,但到底还是往酒坊里跑得少了。
     从父亲手里接过洪春花曲掌门人之责后,虽然钟泰山尽心竭力为“洪春花曲坊”做事,也确实赢得了钟家上下的一致好评,但他的心中一直有一股压力,像一座小山一样压着他,他知道自己虽然还年轻,可要执掌起这么大的家业也却非易事,况且,唉……二弟也不帮着自己,还到处胡闹,整日里将一颗心拴在一个铁匠女儿的身上,一点都不肯为酒坊用用心,真不知他会闹出什么乱子,劝过多次也无济于事,唉……三弟燕山倒是不像二弟,他却是将心放在这酒坊,但看样子他好像对我执掌钟家很是不满,言语间时常流露出来,也不肯像以前那样帮着我了,唉……
     祖宗牌位前的钟泰山面容沉静,他恭恭敬敬地将三炷香插到牌位前的香炉里,倒头就拜,然后他转过身来,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声色严厉地命令族人道:“将触犯家法的钟华山带上来!”
    “是!……”几个下人随后就将五花大绑的钟华山押到了祠堂里。
    “跪下!当着祖宗的面,今天我代表钟家全体族人,按家法处治不肖子孙!”钟泰山义正辞严,目光咄咄逼人。
     钟华山梗着脖子,不肯下跪,一脸不服气的神情,他不明白自己和心爱的女人要好,到底触犯了哪门子家法,但他又深知家法森森,自己这一关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他拿出一副任打任杀的态度出来。
     “你……你……”钟泰山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钟姓人家,向来守信崇德,行事光明正大,你与铁匠的女儿私通,致使铁匠女儿身怀六甲,你说,你该当何罪?”
     “什么都不要说了,该杀该剐悉听尊便!”钟华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好!今天我钟泰山就当着先人的面,好好惩治惩治你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来人呐!杖责五十大板,拉出去,让他食其果吧!”钟泰山下了命令,手下人有些犹豫,望望钟泰山,又望望钟华山,只听钟泰山一声断喝:“还磨蹭什么?还不动手?给我狠狠打!”
     手下人无奈,一把将钟华山按倒,只听得“通通……通通……”的杖责声在钟家祠堂里回响,一声一声敲在钟华山身上,也敲在钟泰山心上,他转过身去,不去看二弟痛苦的表情,但痛苦又无时无刻不撕咬着他的内心,他紧紧咬住嘴唇,内心里悄然祈祷这杖责声快些停止。
终于,“通通……通通……”的杖责声静止下来,钟泰山的心往下一沉,接着他听见下人将昏死过去的钟华山拉了出去,紧接着他又听见钟家那扇沉重的黑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他的心一阵紧缩。
     钟泰山骑着马,领着所有族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玉蝉钟家神庙,这是钟家多年形成的规矩。一来拜祖,二求神灵保佑。从玉蝉神庙回来,钟泰山让所有族人都回去歇息,他径自又朝钟氏祠堂走去,再一次凝望着祖宗牌位,还有那神堂大门口两樽圆柱上的“流水高山怀古调,秋霜春霭触孺思”字样禁不住一声长叹,又低下头沉吟了半晌,这才踏着朦胧的月光回家。


洪春花曲坊遗址
     接下来几天,钟泰山一直心神不宁,他暗中派人打听钟华山的下落,当他得知钟华山被手下族人,还有铁匠徒弟救走,已经前往玉蝉寺,并住进了玉蝉大庙里成了一个挂单和尚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原来,这钟华山虽然不肯承认自己有错,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铁匠女儿祥春又被铁匠严加看管,不许与他有丝毫来往,他的一颗心也冷了下来。无处寄身的他,只好形单影只地呆在玉蝉寺里。听风声怒吼,观阴云突变,叹花开花落,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逢初一、十五,不穿袈裟的他,在大殿上悔恨打座,成了寺上的一大怪像。玉蝉寺方丈和钟家交情深厚,玉蝉寺的一部分庙堂就是钟家出资建造的,玉蝉寺的功德碑上还镌刻着钟国盛的大名。老方丈对这个钟华山也颇有好感,当年老方丈到山下化缘,遇到一个无赖在天洋寺处闹事,老方丈上前阻止,险些遭到那无赖算计,还是钟华山出面惩治了那个无赖。
     钟华山终日借酒消愁,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他下过几次山,去找铁匠女儿祥春,但都被铁匠赶了出来,还遭到一阵痛骂。偷偷去过“洪春花曲坊”,在门外徘徊过,看到钟泰山镇定自若地指挥酒坊里的一应事务,还有酒坊里忙忙碌碌的情景,他更为自己无所事事,虚度光阴而扼腕,有时会恨钟泰山,恨他绝情,有时他恨四弟岷山,你习武练剑,为什么非要请铁匠打什么劈山剑,自己不去偏要我去办理,短剑也罢,非要什么长剑不可,造型要与姑奶奶的长剑不差分文,这一打就是半月之久。唉!不怪铁匠的认真做事,只怪自己对铁匠女儿的过份痴情。有时他又恨自己无奈,恨自己无能。一回玉蝉寺后,更是悲从中来,常常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这一日,他又喝得伶仃大醉。只感觉头晕眼花,天地旋转,身子把一只水桶打倒在地上,便趴在玉蝉寺的水井旁酣然大睡,湿漉漉的井水洒了一地。他呼呼地睡得正香,却感觉有一只脚踏在了自己身上。原来是寺庙里的一个平日里有些凶恶的僧人来井边汲水,看到他醉酒倒在井边,便心生嫌恶。这个恶僧早就对钟华山颇有微词,觉得钟华山自恃对方丈有恩,便不顾庙里的清规戒律,公然喝酒犯戒,而且还不把他们这些和尚放在眼里。今天看到钟华山醉醺醺的样子,他便想惩戒他一番。
     谁料这钟华山虽然醉酒,但心里清楚,他这一脚踩踏下来,到让钟华山的酒醒了大半,心高气傲的钟华山哪里受过这样的鸟气,他把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在这个不知好歹的恶僧身上。一气之下,一把拎起身边的水桶,用力一抡,不想正砸在恶僧的额头上,只听恶僧“哎呦”一声,一股鲜血顺着恶僧额头流将下来,恶僧身子向后一退,下意识地捂住额头,迟疑片刻,赶将上来,两人打在一处。
     钟华山的身上也带了好几处伤,他忍着疼痛,挥舞拳头,一边打一边痛骂:“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早就该狠狠的教训一顿了,叫你自作自受!”一边骂着,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到恶僧身上。
     恶僧并不示弱,甩掉手中的扁担,运足丹田,来了一个老鹰抓小鸡与钟华纽打在一起,先把钟华山的衣衫撕碎,然后在他的头上,身上来了个蜻蜓点水,颇像乞儿的华山虽奋力反击,但难脱虎爪,恶僧更是手持无恐地一边揪扯一边恶骂不止:“你以为你拽,实际是无懒,当年建文黄帝醉倒在玉蝉井旁,那是喝了你家姑奶奶的那罈老酒,醉得鼾畅,醉得舒心,醉得有个名份。你他妈个酒鬼,烂眼儿,醉得肇皮,我将你这个破落户加花花公子赶出这玉蝉寺,方丈视你为上宾,老子认你算个鸟!”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方丈带着众和尚赶到了,一声吩咐众和尚将两个人拉开,下令将恶僧关了禁闭,又安置了钟华山,派了一个小和尚看管他,以防他节外生枝,再滋生事端。方丈责令他静敲木鱼,以此缓解心中的怨气。钟华山更是气闷难当,一日都在大殿上呆着,木鱼一声也未曾响起,他却如同坐牢一般。
     这天夜晚,一场熊熊大火映红了玉蝉寺的天空,由钟家祠堂修建的玉蝉神庙、廊阁和部分玉蝉寺院,也都处于火海之中。原来,是暗恋铁匠女儿的泸州城里紧邻着铁匠铺子的陈记酒铺里的一个伙计,这个伙计早就暗恋上了铁匠女儿祥春,就在华山离开铁匠女儿去玉蝉的当天晚上,他冒然找到铁匠女儿,当面承诺要娶她为妻,并愿将腹中孩子抚养成人,与铁匠女儿共享人间天伦之乐。但祥春却对他根本不理不睬,甚至还训斥了他一顿,连正眼也未瞧他一下。让他丢尽了面子不说,还看到祥春和钟华山私通有了身孕的大肚皮,居然还是那么盛气凌云的,他更是五内俱焚,无地自容,咬牙切齿地要找钟华山一较高低。他以烧香为名偷偷去过几次玉蝉寺,伺机报复钟华山,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一日,正巧让他看到钟华山和恶僧打斗,便心生一计,打算来个转嫁祸端。没错,玉蝉寺的这把不明之火就是陈记酒铺伙计放的。他想让人误以为是这钟华山被限制了自由,愤怒之下放火烧山。可是,这陈家伙计放完大火,正欲离开之时,突然觉着就这样离开实在有点不明不白的,于是,他摸到钟华山住处外大喊叫:“钟华山,你这个酒鬼,你放火烧庙还不去救火,还算是个男人呀!……”然后,他像一头即将宰杀的牲猪边喊边叫,万万没想到一根柱梁倒了下来,正砸在他的身上,火焰很快包围了他。也是这陈家伙计应有的恶报,火倒是被他放起来了,可自己却在这场大火中丧生,虽嫁祸于人,但落得个尸骨无存。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玉蝉寺里的众和尚齐心合力终将大火扑灭了,个个累得瘫软在地上,人人满脸烟火之色,僧服上也是斑斑烟痕。一盘点,有两个和尚和一个信女不见了踪影,寻遍寺庙,才发现,早已葬身火海,且面容惨不可睹。
    寺庙里的僧人个个对钟华山怒目而视,他们没有半点儿怀疑陈家伙计所说的谎言,相信火是华山放的,强烈要求方丈将其乱棍打死。老方丈目光哀痛地望着钟华山,半晌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将手一挥,说道:“你去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既然佛家与你无缘!去浪迹天涯吧!”
     钟华山有口难辨,强忍着羞辱,打算离开玉蝉寺,一路上悔恨交加,万念俱灰,拖着艰难的步伐,嚎啕大哭地向千手观音崖走去。
     眼前的玉蝉山,万般寂静,星星如鬼火般眨着眼睛;夜虫在呢喃着什么,似乎在嘲笑这个世界;更在嘲笑华山本人,也在嘲笑铁匠女儿;山风似妖魔一样不期而至,让人打着寒颤。他想到家人,想到了亲朋好友,想到了与铁匠的女儿幽会与偷情,更想到了那个属于自己根脉的腹中胎儿。但是,但是,我怎么以一个纵火犯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呢?雄鸡已是第三次呼唤着黎明,声音酷似呐喊,他打定主意去他应该去的地方了。他向亲人们作了最后一次祈祷后,纵身跳下了悬崖。(待续)

     作者简介:陈志林,四川巴中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文化.教过书,当过兵,现居家,就业在中国酒城泸州。闲时研究中国近代史和西南地方史,一直从事歌舞剧、歌词、小说创作,已发表长篇小说《酒城风云》、《少女奢香传奇》,创作发表作品百万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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