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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与被睡都差不多 我们为什么不选择诗意化生活?

2015-02-03 本站作者 【 字体:

 



作者|关山远

  湖北钟祥农村妇女余秀华的诗和她的故事刷屏了,这个因为出生时倒产缺氧而脑瘫、行动不便的女诗人,文字却火辣辣地充满力量,就像游戏《植物大战僵尸》中那根怒火中烧、憋得通红的“超级杀器”辣椒,一亮相,便将那些僵化的、矫情的、装X的“诗人”和“诗”,轰地一声,打回原形,烧成灰烬。
  人们很久没有像这样因为诗歌而争相阅读、争相转发了。这些击打人心的诗句,让诗走出了小众,让更多的人开始思考诗、诗意与诗意人生。
  写诗与拥有诗意人生,其实是两回事。很多人都不会写诗,但都向往诗意人生。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诗意地活着?

       可能的答案之一:爱无力?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
  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余秀华最著名的诗是这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当然,这并不是她最好的诗,当然,原因你懂的。

  诗人郭良原写过一篇《中国诗坛:从“站在一起”到“睡你”》的文章,把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诗人舒婷的作品《致橡树》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做了一个有趣的比较,分析不同年代两代女诗人同样红火的原因:
  “《致橡树》的年代,国家刚刚结束十年动乱不久,一切都在拨乱反正,从混沌中走出来的年轻男女抖掉了身上的尘埃,公开谈论爱情,但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并不是很清楚。舒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现象,写下了《致橡树》。诗人采用内心独白的抒情方式,坦诚、开朗地倾诉了自己对热烈、诚挚和坚贞的爱情的向往,表达了爱的理想和信念,赢得了全社会的共鸣和推崇。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产生于网络时代,信息化高铁化的今天,大半个中国的距离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即可到达。作者因了身体和婚姻的双重原因,现实生活中的很多愿望难以满足,在万般无奈和苦痛的煎熬下,索性以自尊和肉体为代价,纵情一搏,只为着人性的滋润和生命的完满……”
  爱情,是诗意最生动的一个来源。在舒婷《致橡树》差不多的年代,电影《庐山恋》热映。男女主人公,帅哥美女一起到庐山顶上看日出。孤男寡女,凭栏远眺,当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正是浪漫巅峰。此刻,如果是王家卫导演,两人自然紧拥深吻;如果是张艺谋导演,两人已经开始幕天席地。但是,那是上世纪80年,这两个深深爱着对方的优秀青年,情不自禁地用流利的英语放声呼喊:“我爱祖国,我爱祖国的早晨。”

  有诗意吗?在上世纪80年代,当然有诗意,放在今天,也不乏诗意。跟“存天理、灭人欲”无关,这种暖昧、隐秘,在今天是一种稀缺。正如一句很精辟的话:“太容易得到性,反而失去了爱”。
  爱无力,是诗意匮乏的一大原因。

▲安东尼奥尼《夜》
  电影大师安东尼奥尼拍过著名的“爱情三部曲”,《奇遇》、《夜》和《蚀》,细腻描绘了中产阶级空虚的感情世界。在《夜》里,那对不快乐的夫妇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分离,但他们的眼睛从来不看向对方,他们感受不到对方的感受,他们各自逃离,或是漫无目标地行走到另一个地方,或是逃向另一个人。《蚀》说的则是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年轻女工离开了一个男人,因为她不再爱他了,然后又离开了另一个男人,因为她仍然爱他。电影中的爱情,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短得就像日食。
  “爱情三部曲”属于上世纪60年代,那时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这迅速改变世界又让人类疏离的高科技。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并不意味着人类的进步,反而意味着在炮制永远不可能餍足的欲求,连人类的情感也不可避免地模式化。世人吃喝,玩闹,纵欲,哄笑着相聚,再冷冷地走开,就像齐豫的一首歌唱的那样:
  “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般的拥挤呢;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的疏远啊……”

       可能的答案之二:人类过了诗意的年代?
  1820年,柏林大学,日尔曼民族两个最有思想的男人展开了一场决斗。
  当然,他俩不像当时欧洲贵族那样拿手枪对射。决斗挑起者名叫阿瑟·叔本华,对手是弗里德里希·黑格尔。决斗方式很特别:叔本华一直攻击黑格尔是“江湖骗子”,他俩都在柏林大学任教,叔本华公开声明要和黑格尔在同一时间开课,信心爆棚地要展开一场与“江湖骗子”争夺哲学听众的竞争。
  这么热闹有趣的事,柏林大学当然不会不答应。结果叔本华惨败:他在柏林大学开课半年,往往只有一两个听课学生,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三个听课的学生。人数太少了,叔本华的讲座不得不撤销。相反,黑格尔的课堂总是座无虚席。 

▲叔本华与黑格尔
  黑格尔与叔本华都是博大精深的哲学家,此处不纠缠“烧脑”问题,简而言之:黑格尔是一个有诗人般浪漫气质的英雄式哲学家,他青年时期与抒情诗人荷尔德林私交甚密,深受其影响,荷尔德林传诵至今的诗句是“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叔本华呢,是一个著名的悲观主义者,莫泊桑称他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梦想破坏者”。并非他的哲学水平不如黑格尔,只是他鲁莽地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发起了结果自取其辱的决斗:19世纪上半叶,正是日尔曼民族蓬蓬勃勃的黄金时期,时人需要诗意,不需要悲观——试想想,在当时那个大干快上的年代,叔本华提倡的“禁欲”,自然要遭受冷落了。
  但是叔本华巨大的名气与魅力,在未来某个节点等着他。属于他的节点有很多,第一个,应该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是人类历史上空前残酷的一场战争。高科技武器的广泛运用,使战争对生命的杀伤,远远超过历史任何时期。譬如马恩河会战,德国人用马克沁机枪疯狂扫射英国军队,一天之内,6万名英军伤亡。到战役结束时,英法联军阵亡61.5万人,德军阵亡65万人……
  面对尸山血海,盼望经济繁荣、科技进步推进人类进步的梦想,全然破碎,遑论诗意人生?世人终于找到了叔本华的价值,找到了一个安全的精神避难所。
  在叔本华病逝半个世纪后,他火了。
  人类的惨剧,不断提醒人类走出对未来乐观的想象,重视审视文明人类的行为。2015年1月27日,恰好是苏军解放奥斯维辛集中营70周年纪念日。这黑暗血腥的历史,有组织的、公开的、凭借现代技术手段和工艺流程的灭绝性大屠杀,至今让人不寒而栗。德国哲学家西奥多·阿多诺曾如是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有一段关于奥斯维辛的对话,笔者终身难忘:
  问:“告诉我,在奥斯威辛,神曾经在哪里?”
  答:“人曾经在哪里?”

▲电影《朗读者》,展现了大屠杀中的复杂人性
  在奥斯维辛,缺席的不只是上帝,还有人。写诗与诗意,是古典的、优雅的、真善美的,但人性之恶,如此趾高气昂,诗与诗意,已经坍塌了人性的支点。
  黑格尔曾以不同的文明,来描述人类的成长:如果说东方代表了人类精神的朦胧童年,希腊代表了诗一般的青年,在罗马,我们将发现人类最初成年的单调与贫乏……希腊,阳光,健美,朝气蓬勃,无论是爱情还是战争,都是史诗。但人类告别了自己的青年时期,不断长大,阴郁残忍的一面,不断膨胀,把诗意挤到越来越狭窄的一角。
  伟大的歌德曾告诫叔本华:”如果你爱自己的价值,那就给世界更多的价值吧。”意思是说,老弟,多贡献点正能量吧。叔本华估计白眼一翻:我只负责真实地告诉大家负能量。
  是啊,诗意与残忍,都是真实的。 

      可能的答案之三:对自然的钝感力?
  有一个人,在他50岁的时候,不高兴做县委书记兼县长了,回老家当了农民。重阳节这一天,他想喝酒了,但家里的酒喝光了,于是他慢慢踱出家门,俯身在篱笆下采了一把菊花,他端详着那纤柔的花瓣,晨露滑颤,暗香清幽,质朴无华而又摄人心魄。笑纹开始在他脸上扩散。突然他听到马蹄声,抬头一看,原来是省长大人到了。省长身着白衣,带着美酒。于是开始喝酒,曾经的官员现在的农民喝醉了,赋诗一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明陈洪绶《陶渊明故事图》局部
  是的,这个人就是陶渊明,携酒来看他的是江州刺史王弘。王弘离开时,肯定在咀嚼着陶渊明的诗。此时此刻,这个天地,南山不语,时光从容,管什么大步如飞、狂飙猛进、声嘶力竭、大悲大喜……鲜衣怒马者如王弘,蓦然回首时,人生未百年,欲言已有泪。
  今天的人们,翻开发黄的诗集,却能看到最鲜艳的文字,还有带着星月光芒与大地气息的情感。今天的人们会感慨:为什么古人对世界的观察与描摩那么细致,思绪专一,能够超越宇宙之外,又能潜入一颗露珠之中,去追索诗意。
  诗意,其实是一种融入自我用来观察世界的情感。李泽厚提出过“情感本体论”,说的是中国人对于世间万物都用情感加以衡量。这样一种情感,充塞于天地之间,情满于山,意溢于海,对自然界有一种移情的审美心态。譬如陶渊明笔下的景物,往往被人格化,如青松、芳菊、归鸟、孤云,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景物,也是诗人高洁性格的象征。
  这方面,中外皆相通。又要搬出黑格尔了,他这样说:“寂静的月夜,平静的山谷,其中有小溪蜿蜒地流着;一望无边波涛汹涌的海洋的雄伟气象,以及星空肃穆而庄严的气象之类,它们之所以美,是由感发心情和契合心情而得到的一种特性。”因此,它们的美不蕴藏在它们自身中,而是蕴含于人的精神中,因人的美的心情被唤醒而移情于它们。就是像动物所表现出的那些让人感到壮美的品质,如勇敢、强壮、敏捷、和蔼之美,也是因为和人的特性有一种契合,而显出一种美的力度,让人用美的字眼去赞美它们。

  现在的人,已经失去了用诗意的眼光去看待与描摩自然万物的能力。美景在前,赶紧掏出手机拍张照片,秀到朋友圈里,加一句注释:“真TM的美啊……”下面一串点赞,勤劳的还会发些表情符号,更勤劳的,会打上几个字,要么是重复一句“真TM的漂亮啊”,要么是真实的感受:“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确实。
  德国哲学家阿诺德·盖伦写过一本书《技术时代的人类心灵——工业社会的社会心理问题》,或许可以解释今人对自然美感受能力的下降,他认为,几千年来,农业文明的生产方式建立起了一套稳定的制度,形成了丰富而稳定的心理习俗,一大特点不妨想象为“诗意地栖居”——人类与自然相互依存,对自然的依赖感亦深入到人类生存感的核心之中。而在工业社会中,技术的日新月异使人类告别了那种宁静的常规社会,步入了一个快节奏、大变化的现代社会。人类的精神、思想、伦理,都在工业社会这个未定型的社会中遭到了巨大的挑战,因此也产生了各种心灵危机,包括对大自然的“钝感力”。   
  今天,有很多人,喜欢旅游,上车睡觉,下车撒尿,在标志性景点前合影,举起剪刀手,齐声喊“茄子”;还有的人,喜欢旅游,白天在车上昏昏欲睡,晚上拉上窗帘,开始打牌,臀大肉沉,浑然忘我。
  今天,很多人一说起“诗意”,就气不打一出来,他们认为是不公平的社会剥夺了他们享受诗意生活的权力,他们憧憬:未来有一天,咱有了豪宅,在某个浪漫的下午,挣脱辣妹的怀抱,从自家游泳池里出来,躺在躺椅上,望着不远处蔚蓝的大海,满足地叹一口气,然后,就自认为有诗意了,然后……继续打牌。 
  这就类似一个段子:记者采访一个从哈佛大学深造结束即将回国的食人族酋长:“你回去还吃人肉吗?”酋长说:“当然吃啊!”记者大惊:“那你上哈佛不是白上了吗?”酋长不满意了:“谁说白上了?我现在会用刀叉吃人肉了……”
  如果我们没弄清楚,诗意其实跟心灵相关,那么,再多的物质堆砌,再多的技能学习,也带不来诗意。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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